我的家乡是福建省明溪县，全县人口10万，县城关人口不到2万人，应该是全国最小的县城之一了。因为人口少加上没有任何资源优势所以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在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们县城好多人开始出国赚钱，基本都是去匈牙利和意大利这两个国家，因为这两国家对待外来人口的政策比较宽松。

第一阶段

我爸爸的同学当时在医药公司上班，可能是效益不好下岗了，不知道从哪里联系到的蛇头牵线就出国了，出国前还一直劝我爸爸辞职和他一直去，可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也舍不得现在安稳的工作所以拒绝了。那时出国都是偷渡过去，风险非常大，一来有可能在船上被闷死，二来有可能会被外国警察抓，万一抓住的话不但会被打还要被遣送回国，这样交给蛇头的钱就全部损失。当时大家都穷出国的钱可都是靠东拼西凑借来的。

虽然风险很大但回报也非常大，那里生意非常好做，我们的服装、小商品特别的好卖，而且外国人不会讲价，说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当时只要成功出去的人都是卖衣服鞋帽之类的轻工品，如果打工的话也是到中国人的工厂里做衣服，他们都赚到了大钱。我爸爸这位同学出国了2年多，由于非常想家在电话亭里打电话时被外国警察抓到，于是遣送回国。他回来后兑换了人民币20多万（这是他自己说的，实际数额可能要更多），要知道那时我爸爸的单位比较好，一个月工资才100元，他赚的这些钱对大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所以我当时特别反感电视台经常讽刺喜欢出国赚钱的人：“国外的月亮就会比国内圆吗？”然后介绍一大堆国外的种种不好，出国的人怎么的后悔怎么的落魄，他们完全是没有经过了解的报道片面现象。

要我回答的话就是：国外的月亮确实比国内圆。当时大家知道出国好赚钱后，一窝蜂的辞职出国，我周边不管是邻居、朋友，还是爸爸妈妈的同事、同学，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亲戚出国，赚到钱后一个带一个，听说当时沙溪乡基本全乡都出国了。他们赚到钱后很多人在那里办厂，开超市，也带领了在家乡的明溪人到那里打工。可以这么说100个人出国的话，98个人都赚到大钱，没赚到钱的那2种人：一种是运气不好被外国警察抓到，另一种是到了国外去赌场赌博。

当然并不是所有出国的都一帆风顺，也会遇上可怕的事：2002年我一个要好的同学小肖也出国了，当时蛇头安排出国的线路有问题在南斯拉夫被困了半年，最后在阿尔及利亚由当地蛇头带领过境时被警察拦截（事后才知道是另一伙中国蛇头故意举报的），小肖和他一个朋友刚好去上厕所才没被抓到，外国警察远远看见他们直接放警犬来追，小肖和他朋友拼了命的跑，他们知道要是被狗追上肯定会被咬死，所以那速度啊绝对的超过了刘翔。后来跑到一个外国人家院子的草丛里躲了起来，在草丛里他们度过了一个湿冷恐惧的夜晚。第二天他们游荡到了镇上遇上了一个开中餐馆的浙江人（浙江人比明溪人更早期出国，所以大部分都是老板了），老板娘问：“你们也是中国人吗？”，得到小肖的肯定后她收留了他们，并告知她的弟弟可以安排他们去意大利，但是要5万元。于是小肖又打电话给家里人寄钱最后成功到达了意大利。在那里辛苦工作了几年，小肖还了家里欠的钱还盖了一大栋房子，小肖的那个朋友也在家乡买了房结了婚。

上面说的这些都局限于明溪县，周边县城由于自然资源，煤炭资源丰富所以不存在出国的情况，偶尔和其它县城的网友聊天时讲到明溪县出国赚钱的经历时他们还认为是天方夜谭。我老婆是广西人，回家乡后告诉亲戚朋友说这里很多人出国赚钱，而且大部分赚到了大钱，哪怕是打工一年也有30几万，她的亲戚朋友同学全部认为是骗人的，哪有这么好赚的钱？

经历那个年代出国的人只要肯吃苦，做生意基本都是赚了上千万回来，如果赚个几百万回来那是属于没赚到什么钱的人。我们这县城真正经历“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事。好多人都是穷半死，到处借钱都借不到，硬是砸锅卖铁或者借高利贷出国，五年十年回来后都是上千万的身家，就和电影里演的一样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在我读五年级大约是1993年的时候，我爸爸看到周边邻居、朋友大家都赚到大钱回来所以也心动了，但没有出国的本钱所以向我外公借钱。我外公在广东潮州，不了解明溪的情况，他对我爸爸说：你那么好的单位辞职是多么的可惜，出国哪会有那么好赚，万一没赚到钱回来连个工作都没有怎么办？被外公这么一说也泄气了，最后也因为没借到钱才放弃了这个想法。当时还小不懂事我也不好评判，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好可惜。

第二阶段

从90年代初到2010年前后出国都是比较不错的，回来的人比较好相亲，大家一听到出国的人就知道有钱所以比较容易谈成。2009年前后发生了金融危机，国外的生意开始不好做了，早期赚到钱的人也就回国发展了。而那些打工的人也不再那么好赚了，国内经济发展越来越好，出国的人也开始慢慢变少了，虽然现在出国不用像原来那样偷渡，可以办理正规的劳务输出，在外打工一年下来也可以赚到20多万人民币，但一天工作要15小时，还要省吃俭用，相当于赚个汇率的差价，时间久了体力也受不了。近几年出国打工回来相亲的人就不好相了，女方一听到是出国的就知道结婚后要一起出去赚钱，虽然一年下来比国内多赚一点，但恐怕身体都会熬坏了。

我同学小肖回国后也讲到近几年国外的情况，可以概括为“国内的月亮比国外圆了”。在那里工作时间很长，没什么朋友，整天就是上班、下班、睡觉，时间久了整个人很压抑，按他夸张的话来说：都快丧失语言能力了。而且又没什么娱乐活动，一般也不敢外出，那里治安很乱，经常会被抢劫，报警警察也不爱管，而且意大利的警察也经常会敲诈中国人，在路上遇上检查时，身份证里夹一张欧元给他们就没事，如果没有那就找你各种麻烦。其它几个在意大利不同城市的朋友同学过年回来时也讲到，那里治安真的很乱，一般都不敢出门，他们知道中国人有钱经常会抢劫中国人。相比之下还是国内好，社会稳定，治安又很好，他们回国后都说在家里会有一种安全感。

小时候看新闻天天讲经济又上升了多少，但根本没有体会，而现在我们老百姓从方方面面都是切身的体会到变化，我们这小县城出国又回国的经历证明了我们国家发展真的很快。我发现时代在变，人们也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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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修改：2021 年 12 月 3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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